我的出租屋里,摆满了小小的盆栽。明明连自己都难养活,却把在花店购买盆栽,当做每个双休日的必修课。要说起因,大概是某一天,走过拐角的时候,看见一个修长的身影,在门口浇花。水滴喷洒下来,形成了小小的彩虹,隔着水帘的她,一下子就鲜活了起来。
从此,一点一滴聚集起来,我对她的喜欢,随着植物的茁壮成长不断积累。在天空由橙变紫时,伪装成常客的我,收下她的找零,并将这种心酸又廉价的满足珍藏起来,一边回味,一边等待夜晚的降临。
今天想给大家介绍的,是一部名为《夏雪密会》的作品。在故事的开头,青年叶月亮介对花店店长岛尾六花一见钟情,为了接近店长,他成为了花店的常客,并在之后,获得了在花店打工的机会。但是,萌芽的恋情并不总能进展得一帆风顺。因为现实,是残酷的。
比叶月年长八岁的六花,曾经有过一段婚姻。但自从三年前,丈夫岛尾笃去世,六花就独自生活至今。三年来,没有人知道她究竟怀抱着多沉重的思念,也没有第二个人能再次走进她的世界。
叶月本不在意六花对前夫的执念。但当幽灵确确实实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,这一切,又变成了另一副光景。
原来,虽说岛尾的肉体早已在三年前死去,他的灵魂却留了下来,终日飘荡在生前的家里。不知为何,无法被任何人感受到的幽灵岛尾,却能被叶月看见。“死人就要有死人的样子,别想着把她占为己有。让我接手吧”。叶月这样说着,却遭到了岛尾固执的反驳,“我想让六花幸福。六花只有和我在一起才会幸福。”
于是,岛尾开始不依不饶地,以一种极其幼稚的方式,阻止叶月的恋爱计划。他伸手挡住叶月看向六花的视线,浮在六花身后对他做鬼脸,甚至在叶月想要亲吻六花时,板着脸浮在六花身上。当被指出“你已经死了,你什么都做不了”时,他气得在空中跺脚。当叶月强行无视岛尾,想要接近六花时,他突然静了下来,而后愤怒爆发,天摇地动,逼得叶月不得不止住行动。
六花曾这样形容岛尾:他是一个奇怪的人,该说他没有迷恋吗?他说过,“如果我死了的话就离婚吧。把我的遗物统统丢掉。”……他总是这么蛮横,完全不顾及别人的感受……一般来说,没人狠得下心吧。
但叶月知道,那个就算变成幽灵也要大吵大闹、不肯放手的岛尾,在说这些话时,有多痛苦,有多违心。即便如此,叶月也没有对岛尾心生同情进而就此放手。因为在他心中,六花理应向前看,不应该被已死之人束缚一辈子。
面对莽撞却又热情的叶月,六花有些无措,又有些疑惑。她想不通,年轻、健康、拥有无限未来的叶月,为什么会选择自己,他理应去喜欢那些,更加青春可爱的小姑娘。叶月却固执地告诉她:我喜欢你。无论是看似柔软,其实布满茧子的手,还是圆圆的额头,我都觉得很可爱。你有过婚姻,也没有关系。我愿意永远当第二名。
六花紧锁的心,终于裂开了一丝缝隙。她孤独地行走了三年,看着那个不顾一切地捧上滚烫真心的年轻人,心底产生了一种从未经历过的奇异感受。她甚至雀跃起来,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,她对这个即将走进自己世界的人,抱有怎样的急切心情。
而目睹了一切的岛尾,什么也说不出,什么也做不到。“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”,本应是一句浪漫至极的话。但仔细想想,当死亡真正降临之时,逝去的人,和留下的人,谁会更加痛苦?
岛尾走到人生终点的时候,空旷的病房被留给两人独处。六花把一生的眼泪都哭干了。她的眼前一片漆黑,混乱得手足无措。她趴在病床上,哭喊出声:不要离开我。不要丢下我。那时,岛尾就决定,哪儿也不去了。他以幽灵的形态,留在六花身边。
但六花的喜悦,他不能和她分享。六花的痛苦,他不能替她承担。六花看不见他,听不到他,摸不着他,就连他的存在,她都一无所知。他眼睁睁地看见六花对别人动心,疯长的嫉妒与思念无处安放。他无力地看着六花痛苦地病倒在地,自己却,哪怕是倒上一杯热水,都无法做到。
他不顾一切地阻止叶月与六花的进一步发展。当看到叶月不胜其烦,对着六花口不择言道:我会让你忘掉之前的丈夫,并被突然冷静下来的六花赶出家门时,岛尾却并没有感受到胜利的喜悦。看着再次被回忆与痛苦充斥的六花,他又何尝不想告诉深爱的她,“别哭,我一直在这里呀。”
故事听到这里,也许你会注意到,在故事舞台上活跃的,自始至终只有这三个人。而且,与那些动辄改变世界的角色相比,他们的能力显得太过弱小。与那些情感鲜明、行事果断的角色相比,他们又显得思虑重重,如果不能将自己带入故事,甚至会觉得他们的举动反复无常、莫名其妙……但这不合套路的一切,其实正是作者想要传达给我们的。
作者穷尽笔墨,刻画出三个并不完美,但细腻得宛如真实存在的角色。他们用不再年轻的嗓音,为我们讲述了一个关于“爱”的故事。故事并不总是美好的,你能在其中,看到思念与爱恋,看到愤怒与嫉妒,看到爱而不得的无力,看到无济于事的挣扎。
这是一个,包裹着灵异外皮,却又异常现实的故事。它并不期待跟上什么潮流,也并不奢望引起所有人的共鸣。但何妨去看一看呢,也许你能在这些繁杂又深刻的情绪中,看到你自己的故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