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一出现在大厅门口便吸引了全场男士的目光。优雅地拾阶而下,他像个习惯掌声的红伶,从容收纳四面八方的倾慕和赞叹。
为了这场化妆舞会,企管系上上下下喧腾了好一阵子,大家莫不挖空心思来设计造型。偌大的舞场里,穿梭着各式各样电影及童话中的人物,传神得让人无从分辨面具后的真面目。
舞池当光转暗,音乐甫扬起,几个男士便同时向他邀舞。她毫不迟疑地将手交给「海盗船长」,仅管眼罩遮住他一只眼,她还是立即认出他就是李哲宇。
他是大她一届的学长,因为微积分重修,每周有两堂课她可以看到他,她总是坐在李哲宇的斜后方,透过垂落的发隙窃窃地望着他,可惜,李哲宇的眼里从来没有她。平时,她只是个平凡不起眼的女孩,永远低垂着头,默默来去、静静上课,从不参加任何活动,班上很多同学甚至还不晓得有她这号人物。
但是,今晚,她是最耀眼的明星。
半截面具恰到好处露出她灿亮的眼眸和小巧樱唇,向上綰起的乌发烘托她雪白的颈项,一袭蕾丝澎裙小礼服,将她略嫌发育不良的身材勾勒得凹凸有致。
音乐正美,他们如此靠近地畅情闲聊,「你懂的东西挺多的嘛。」李哲宇含笑瞅着她,「你一定不是企管系的,不然我不可能会没注意到你。」
她浅浅一笑,当作回答。童话中,宫廷舞会上,灰姑娘仙蒂丽拉是王子眼中唯一的美丽,他们随着音乐不停翩飞起舞,一曲接着一曲,
「你那么秀丽高贵,一定是哪国的公主。」王子对灰姑娘道。整晚,王子的视线没有离开灰姑娘。
整晚,李哲宇的目光没有离开过她。面具遮去了她的不安,今晚,纵然伪装,她也要成为他眼中的仙蒂丽拉。
其间,几个男同学来抢人,「李哲宇,一个人独占美女,太过份了吧?」
「抱歉,今晚她是我的舞伴。」他向来霸道,尤其对夺取美女的青睞更是当仁不让,他历任女友的名单便囊括了好几个系的系花。
她笑着纵容李哲宇的跋扈,不小心失神踩了他的足尖,他俯首注意到她的脚:「好特别的鞋,灯光下会闪闪发光呢。」
「这是灰姑娘的玻璃鞋。」她玩笑道。
「哦?」他意味深长地凝视着她,「那么,记得留一只给我,好让我挨家挨户寻你。」
旗鼓相当的机智反应并没有安定她的忐忑,她躲开李哲宇的凝视,不确定自己是否有灰姑娘的幸运。
曲欲终,人将散,主持人朗声宣布道:「现在播放的是最后一首舞曲,跳完后请各位分别到男女更衣室卸下面具和戏服,然后,男士们到门口指认刚刚共舞的女士。」现场,陷入一阵骚动。
「拆下面具后,你认得出我吗?」午夜一到,灰姑娘就要变回原本灰扑扑的模样了,失去南瓜马车和仙女魔法的灰姑娘,王子是不是还认得她呢?
「我不相信谁会忘记这么出色的你。」他说,给了她一个信心满满的笑容。
犹豫地走进女更衣室,她知道,午夜钟声终究要响起了────
待人群多已散尽,她才缓缓踱出大厅,扬手拨开向来总半遮面的长发,她要李哲宇看清楚一切、看清楚她。
路灯下,李哲宇仍在耐心等候,他抬眼望向她,瞥见了她左眼下方一大块鲜红的胎记,随即移开视线继续朝门内张望。
「他果然认不出我来!」她忍住悸动举步欲逃,猛然踏了空,一个踉蹌!再抬起头时,ˊ正好迎上李哲宇的眼眸,他的目光直直停驻在她的「玻璃鞋」上。
不去看李哲宇震惊的神情,她僵硬地一步、一步走过他面前,任他和灰姑娘的美梦一起───擦身而过。